葡萄、葡萄酒的起源及传入新疆的时代与路线
2010-01-28
来源：历史与考古研究所
作者：陈习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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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种农作物的起源，都要经历一个从野生果实(或根茎)采集、野生品种驯化到人工培育成功、大面积推广种植及远程传播的过程。同样，任何一种果酒的起源，也可能经历了一个从多种野生果实(甚至包括野生水果与野生谷物的混合)自然发酵成酒到单一野生果实自然发酵成酒再到栽培果实酒人工酿造成功、大规模推广生产及远程传播的过程。葡萄、葡萄酒的起源与发展也同样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那么，葡萄是何时何地起源的呢？葡萄又是何时何地被人们酿制成酒的呢？葡萄的栽培与酿酒技术又是何时传入我国西域新疆呢？本文拟在前贤时彦的基础上，就这些问题作进一步的梳理与探讨。不当之处，诚请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一 追溯到约公元前8000～前3000年前的葡萄、葡萄酒的起源时代与起源地
关于人类最初栽培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年代，因无确切的文献记载及确凿的考古发现，有不同推测：一是约一万年以前。这种提法见于《与凡•高共品葡萄酒》，该书附录《葡萄酒大事记》说：约公元前8000年，“近东地区大马士革(属叙利亚)出现葡萄压榨器，表示此区已有酿制葡萄酒风气”[1](P102)；该书第104页又说为约八千年以前，前后不一致。实际上约八千年以前应是约公元前八千年，因讹误所致。二是约八千年以前，外高加索地区开始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1](P102)这两种提法又都见于《果饮事业部——葡萄酒：葡萄酒的历史》。[2]三是约七千年以前。[3][4]四是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5]五是约五千年以前。[6][7]
这几种观点，有的似乎毫无根据；有的似有“根据”，但不得其详，因而不可信；而有的根据又值得商榷。
如李丁先生的观点，完全没有说明根据及来源。
卫斯先生的观点，根据是：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考古学家在伊朗北部扎格罗斯山脉的一新石器时代晚期聚落遗址里，发掘出一个罐子，美国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麦戈文(笔者按：或译为帕特里克•麦克戈文)在《自然》杂志发表文章说，这个罐子产生于公元前5415年，其中有残余的葡萄酒和防止葡萄酒变成蜡(笔者按：应为醋)的树脂。
这种根据没有来源出处。
类似的根据，网络上大量存在。又如《葡萄酒考古新发现》[8]说：
来自网上新闻消息，近日希腊考古人员在希腊境内的Dikili Tash地区挖掘到6500年前的葡萄种籽(2460颗)及葡萄(图片上所示，300粒，已严重碳化)，此后根据希腊考古学家的试验分析证实，这些葡萄种籽及葡萄是当年酿造葡萄酒时残留下来的，但是至于它们是野生的还是栽培的目前尚不能确定。1996年，由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副教授、宾夕法尼亚州博物馆考古学研究中心(MASCA)首席科学家帕特里克•迈高文(笔者按：或译为帕特里克•麦克戈文)率领的考古研究小组，采用红外光谱测定法、高效液相色谱法及化学层析法证实在一远古时期的陶罐中残存有酒石酸钙盐(该物质在自然条件下仅在葡萄中大量存在)，在这之前已经证实该陶罐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罐，年代大约为公元前5400－5000年，同时发现陶罐碎片表面的微黄色沉淀物中含有一种树脂，根据推测此种树脂是被作为一种防腐剂加入到葡萄酒中的，其目的是为了防止葡萄酒醋变，由此而将人类酿造葡萄酒的时间提前到7000多年前。
这里帕特里克•麦克戈文所分析化验的酒罐显然指在伊朗出土的。
就此消息本身而言，有几点值得商榷之处：
其一是没有确切的来源出处。
其二是，据史料所载，古希腊、罗马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历史并不是很悠久的，希腊考古发现的葡萄种籽及葡萄很可能是野生的。如《与凡•高共品葡萄酒》说：约公元前2000年，“葡萄的种植技术传入希腊爱情海区域”[1](P102)。又如《古希腊史》说：公元前16世纪，希腊的园艺作物“以葡萄和橄榄树尤为重要”。[9]日本学者星川清亲在《栽培植物的起源和传播》一书中甚至说，公元前7世纪，葡萄才由埃及传入希腊。[10]关于希腊的葡萄的起源，2007年10月在德国美因兹大学应用语言学与文化学学院(FASK)举行的«中国与德国葡萄酒文化研究»国际研讨会期间，曾请教过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教授帕特里克•麦克戈文先生，会后他又就此问题特地来信说明 ，据信中所说，希腊在公元前11000年前就有野生葡萄，大约到公元前2500年前才有葡萄的栽培。
其三是在伊朗所发现的陶罐，还不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罐，中国河南省漯河市舞阳县北舞渡镇贾湖村遗址则出土有距今约7500至9000年间的残留有可能是酒沉淀物的陶器碎片[11]。有的则指出了这条消息的具体来源，如《葡萄酒的起源》[12]说：
新华社1996年6月6日报导：考古学家在伊朗北部扎格罗斯山脉的一个石器时代晚期的村庄里，挖掘出的一个罐子证明，人类在距今7000多年前就已饮用葡萄酒，比以前的考古发现提前了两千年。美国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的麦戈文在给英国的《自然》杂志的文章中说，这个罐子产于公元前5415年，其中有残余的葡萄酒和防止葡萄酒变成醋的树脂。
但笔者就是没有查到新华社1996年6月6日的相关报导。这种来历不明的根据，使这种观点变得可疑。
另外，酒石酸钙盐在自然条件下仅在葡萄中大量存在，也不能以此断定就是葡萄酒。如从八九千年的中国河南省舞阳贾湖遗址出土的陶器碎片的内壁残留物上发现了很微量的“米酒”(还有待于确证)酒石酸，里面含有蜂蜜、山楂等微量成分[13]，说明酒石酸也可能来自山楂等水果。前面中国科学院程光胜研究员的观点也说明了这一点。
因此，人类最初栽培和酿造葡萄酒的时代，还有待于对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进行梳理和辨证。跟随时代问题而来的是，人类最初栽培和酿造葡萄酒的地点至今也没有一致的观点。不仅有“一个中心”的观点，还有“多个中心”的观点。主要观点有：
一是“一个中心”，远东中国。意大利农业技术有限公司潘登(Giancarlo Panarella)总裁在《葡萄与葡萄酒之路》的大会报告中认为，葡萄酒是由远东传入欧洲，然后又由欧洲传入远东。[14]这儿，远东(主要指中国)是葡萄、葡萄酒的起源地；欧洲成了“后起源中心”(笔者暂且这样拟称)，即葡萄品种的后驯化与传播中心。
二是“一个中心”，近东叙利亚一带。据上述《与凡•高共品葡萄酒》，约一万年前，今近东地区叙利亚一带已栽培葡萄、酿制葡萄酒，这是说叙利亚一带成为葡萄栽培、葡萄酒酿制的起源地。不过问题在于，这种观点没有考古资料的说明，也不知是不是野生葡萄酿制的。
三是“一个中心”，高加索以南地带的亚美尼亚。美国学者坎多勒“从植物学观点出法，认为高加索以南地带是葡萄树的'中心产地，或是最古老的产地。’圣经传说诺亚在阿剌拉(Ararat)附近种植葡萄树，由此人们容易会把亚美尼亚揣测为最早发现葡萄的国家。”[15]这里高加索以南地带的亚美尼亚也成了葡萄起源的中心。
四是“一个中心”，高加索以南地带的格鲁吉亚。2007年10月在德国美因兹大学应用语言学与文化学学院(FASK)举行的«中国与德国葡萄酒文化研究»国际研讨会上，潘登总裁还介绍说，现在格鲁吉亚在争葡萄酒的起源地。
五是“一个中心”，伊朗。如多数历史学家认为波斯(即今日伊朗)是最早酿造葡萄酒的国家。[12]
六是“多个中心”，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有专家认为：“据史料记载，在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濒临黑海的外高加索地区，即现在的安纳托利亚(古称小亚细亚)、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都发现了积存的大量的葡萄种子，说明当时葡萄已大量用于榨汁酿酒。欧亚种葡萄的栽培历史约在5000～7000年以上，最早栽培于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后来传到埃及、希腊。葡萄酒也伴随着古文明而诞生。”[16]据前后文意思，一万年前的外高加索地区，有野生葡萄酒的酿造；到5000～7000年前在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又出现了栽培葡萄。这里，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成了葡萄的起源地，出现多个中心。
七是“多个中心”，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后起源中心”又包括美国、墨西哥。日本学者星川清亲在《栽培植物的起源和传播》一书中认为，欧洲葡萄起源于高加索、里海地区；书中还提到葡萄的“后起源中心”的北美洲南部地区。 这一地区则包括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后起源中心”又包括美国、墨西哥。
八是“多个中心”，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中亚地区。张玉忠先生说：“葡萄，是地中海东岸以和小亚、中亚细亚地区，最早经过培植的果木之一。”[17]苏振兴先生认为，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中亚地区是最早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地区；远古距今5000年以前地中海东岸一些国家就已种植和酿造，并由此传播到希腊和意大利；罗马人又把它传到了高卢(今法国)及莱茵河流域。[18]近似的观点有张南先生，他说：葡萄的“发源地原在东地中海沿岸、小亚细亚和中亚细亚地区，……最初的分布地区包括中东、中亚、南高加索和北非，然后向西传播到意大利、法国等西欧各国，向东到东亚，最后普及世界各地”。[5]
九是“多个中心”，西亚、亚美尼亚、高加索地区、欧洲中部以及南部地区。郑云飞、游修龄俩先生说“欧洲葡萄种(Vvinifera)栽培历史相当古老，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栽培种，他的原产地在地处温带的西亚、亚美尼亚、高加索地区、欧洲中部以及南部地区。”[7]
十是“多个中心”，东方。美国学者劳费尔认为：“葡萄的原产地肯定是在东方，从东方传播到希腊和意大利，而罗马人(或说是希腊人)又把葡萄移植到高卢和莱茵河两岸。”[15]劳费尔肯定葡萄起源地在东方。等等。
因此，人类最初酿造葡萄酒的地点与时代及其传播问题，还有待于深入研究。对这一问题，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在对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进行全面而系统梳理和辨证的基础上，力争得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结论。笔者认为，人类最初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时代，从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初步判断，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比较可信。葡萄、葡萄酒的最初起源地，应该说在东方，应该说是“多个中心”，包括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细亚、南高加索等地区，主要涵盖叙利亚、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而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大致在欧洲和北美，北美又主要包括美国、墨西哥等国家。
二 约公元前2000～前1000年前西来新疆的葡萄、葡萄酒
一般认为，我国最早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的地区是新疆。至于新疆何时开始种有葡萄、酿制葡萄酒，史籍记载不详。不过，二、三千年前中亚古国和我国新疆地区种植葡萄及酿制葡萄酒，却是毫无疑问的。在我国古代史籍中，这一地区属于“西域”。历史上“西域”所指的地区有狭、广两种含义。狭义指葱岭以东的广大地区，即昆仑山以北、敦煌以西、帕米尔以东的今新疆天山南北地区；广义泛指自玉门关以西通过狭义的西域所能达到的地区，包括亚洲的中西部、印度半岛、欧洲的东部和非洲的北部，但其核心部分则是包括我国新疆在内的中亚地区。本课题所论西域，是广义范围（含今新疆），即据中国历史上王朝实际管辖范围，超出狭义范围上的今新疆地区。西域盛产葡萄、酿造葡萄酒，既有考古证明，也不乏文献记载。
在今土库曼斯坦境内，位于纳玛兹加—捷波的属于公元前4～3世纪的居民点遗址中，发现有葡萄籽核[5]；位于阿什哈巴德附近的属于公元前2世纪的尼萨古城（帕提雅王国（约公元前250～公元226年）都城）一宫殿遗址内，也发掘出一些帕提雅王国时期的口缘处雕刻有葡萄藤蔓和希拉神邸的象牙角杯，这种被子也称“来通”（Rhyton）[19]。中国新疆吐鲁番鄯善县洋海墓地出土了约2500年前的一株葡萄标本，据新疆考古所专家研究，它属于圆果紫葡萄的植株；其实物为全长1.15米、每节长11厘米、扁宽2.3厘米的葡萄藤。[20]近年新疆苏贝希墓葬考古也发现了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前221年）的葡萄籽，有专家认为这可能也是葡萄西来的一个信号。[16]可见，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新疆已种植葡萄，同时当酿有葡萄酒。因为在西域，葡萄的种植、酿造技术的传播是同时并行的。有专家推测，当时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很可能是欧洲葡萄种群。[7]如上所述，据现有考古和文献资料，欧洲还不是进行葡萄栽培和酿造的最早地区。因此，西域的中亚和中国新疆最初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不是欧洲葡萄种群，欧洲葡萄种群当是后来传播的结果；不过，说到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的中亚和中国新疆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很可能是欧洲葡萄种群，这种提法则可能是正确的。如约公元前600年，希腊人在黑海沿岸、意大利半岛和西班牙等地区，从事殖民运动，同时将葡萄的种植技术传到这些地区。[1]就是说至晚约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自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传入了小亚细亚。波斯帝国冈比西斯（公元前529～522年）统治时，波斯成了一个横跨亚非两洲的奴隶制大帝国，疆域已经包括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巴勒斯坦、埃及、伊朗高原以及中亚细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广大地区。就是说，波斯帝国的东侵时，欧洲的葡萄种子可能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以及中亚细亚阿姆河与锡尔河地区向东传了过来。所以，所谓“公元前329年到323年，亚历山大东征把希腊文明带入中亚，从此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和酒神崇拜，开始在粟特人中流传”的说法[19]并不可信，这只是后来欧洲葡萄文化向东方传播的反映。当然，亚洲葡萄种群、欧洲葡萄种群的具体传播途径、时间及欧洲葡萄种群取代亚洲葡萄种群的传播等情况，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详论，此不赘述。
汉文史籍也有这一地区在二千年前栽培葡萄的记载。《史记》载汉时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乌孙、扜罙、于阗等地种植葡萄，出产葡萄酒。《史记》卷123《大宛列传》云：“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扜罙，于阗”，“（大）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据苏北海考证，西汉初乌孙族活动地域包括今新疆哈密、巴里坤、奇台、木垒及伊犁河流域等。[21]于阗即今新疆和田，扜罙即今新疆于田。这条史料说明，在公元二世纪前，中亚古国大宛、大夏、大月氏以及我国新疆等地，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如公元前3世纪后期建立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的河流谷地，种植有葡萄。[22]（P271）巴克特里亚王国就是我国史书上所称的大夏。
又据考古发现，我国秦代咸阳宫殿遗址上已有葡萄壁画，有学者据此认为至晚到秦代中原内地已开始种植葡萄。[23]也就是说在公元前3世纪以前，内地已种有葡萄。虽然有葡萄壁画并不能确证内地一定种植葡萄，但如上所述，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新疆已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因此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说在公元前5世纪前的先秦时期的春秋时代，新疆地区已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当大致不误。
显然，在新疆等地，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时间还应当往前推。古代新疆与中亚地区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制年代紧密相关。中亚是葡萄较早的分布地区之一，但是否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现有文献及考古资料还无法确切证明。年代约为公元前第三千年初至前第二千年中的布尔扎霍姆文化遗址，在与中亚和中国新疆相邻的南亚次大陆北部克什米尔地区，其中个别遗址发现小麦、大麦、稻、小扁豆、豌豆和葡萄籽等遗存；据推测该文化可能与伊朗的希萨尔Ⅲ期文化或与前哈拉帕文化以及哈拉帕文化有联系。[24]如果此条消息来源可靠，且所出土葡萄籽属栽培葡萄，那么据此，中亚地区在五千年前种有葡萄、酿造葡萄酒是可能的。
而且，中亚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国家与葡萄、葡萄酒的起源中心南高加索地区、伊朗等紧密相邻，同在里海地区，说它们在五千年前开始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可能性是很大的。今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附近的安努遗址所代表的安努文化，约当公元前三千年至二千年，“安努文化曾向花剌子模、费尔干与塔吉克南部传播，并且与依蓝、两河流域、印度西北哈拉帕和中国的新疆有某种联系”。[22]（P150）花剌子模主要在阿姆河下游三角洲，领有粟特和今土库曼的北部与哈萨克的西南部。[22]（P154）阿姆河下游三角洲、费尔干主要在今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境内，粟特即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地区。依蓝处于伊朗高原西南，与两河流域联系紧密。[22]（P150）我们知道，哈拉帕文化是古代印度、巴基斯坦的一种城市文化，以印度西北西旁遮普哈拉帕古城遗址得名，大部分分布于印度河流域，又常称为印度河流域文化，约当公元前2000～1500年，公元前20世纪前后是其繁荣时期。[22]（P116）据史载，公元前20世纪中期，属于印欧语系的“雅利安”人的确从西北方侵入了印度河流域，而“雅利安”人是安德罗诺沃文化部落南进伊朗高原后与当地居民融合形成的。[22]（P16、150）而南进到中亚中部或南部的安德罗诺沃文化部落的一支，与当地居民融合形成了东伊朗部落巴克特利亚人和粟特人等的祖先；中国西北部乌孙人、月氏人和坚昆人等游牧部落，有的操印欧语系的东伊朗语，和中亚诸部落有密切的关系；公元前10世纪，中亚各部落发生广泛的冲突和迁徙。[22]（P150、151）
安努文化的东传、雅利安人的东侵、中亚各部落广泛的迁徙，为葡萄、葡萄酒的东传创造了条件，提供了可能。据研究，经过新疆贯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历史是非常久远的，就目前考古资料而言，则至少要早到公元前二千年左右。[25]（P41）因此可以说葡萄、葡萄酒，公元前2000年前后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克什米尔地区，公元前2000～1000年前可能自葡萄、葡萄酒“起源中心”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中国新疆。“以葡萄为主体的一种文化氛围在地中海周围形成后，沿着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以及黑海北岸－伏尔加河下游－中亚两河流域两条线路向东传播，最后传到中国”[18]，这种观点便不够准确，应该说葡萄、葡萄酒传入中国新疆的路线，大致是自其起源中心经由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阿姆河和锡尔河）传过来的。至晚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则自葡萄、葡萄酒“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到中国新疆。
先秦时期，葡萄和葡萄酒是由西向东经新疆北疆区传播的。因为公元前3世纪以前，横贯欧亚大陆的交通线是经过中亚北部的，新疆南疆区的塔里木盆地并不处在主要交通线上，东西双方对它的了解很少。[25]（P47）因此，先秦时期今新疆北疆区伊犁河流域、奇台、木垒及东疆区哈密、巴里坤等，当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尤其是北疆区，其时间比公元前5世纪还要早。因为据新疆鄯善县洋海墓地葡萄藤的出土，今东疆区的鄯善一带在公元前5世纪前已栽培葡萄和酿造葡萄酒。这一时期塔里木盆地绿洲小国是否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因史料缺载，虽不能肯定，但据情理推测，还是很有可能的。
西域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产地，到秦汉时期进一步扩展，并开始传入内地。如前所述，在公元前2世纪前，中亚古国大宛、大夏、康居、大月氏以及我国新疆等地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而新疆南疆区扜罙、于阗等地也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公元前2世纪，随塞人的迁徙，中亚和新疆地区小国林立。[25]（P50、48）在公元前177～前176年，大月氏自故地河套一带西迁伊犁河、楚河时，当地的塞人一部分退缩至锡尔河北岸，后称康居；到约公元前140年，这些塞人中的一些进入阿姆河以南地区，灭掉希腊人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建立大夏国，又有一些进入费尔干纳盆地，建立了大宛国。与此同时，一部分塞人南下，散处帕米尔各地，后来又有一些进入乾陀罗地区建立了罽宾国（今克什米尔地区），东向进入塔里木盆地的一些则建立了若干城廓小国。约公元前130年，大月氏人因被乌孙击败，南迁阿姆河流域，并且并吞了当地的大夏国。因此，《史记》所载大宛及其左右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造，似乎也与塞人的迁徙密切相关。换句话说，公元前2世纪，塞人的迁徙路线或许就是这一时期西域中亚和新疆地区葡萄和葡萄酒的再传播路径。如前所述，实际上塞人迁入的地区，有的本来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又如后来被称为大夏的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公元前250年至公元前135年），农产品除粮食作物外，也以产葡萄著名，希腊史料就提到过玛尔吉亚那的葡萄种植业[26]。可以说，塞人在迁入的地区，当继承了原地区的葡萄种植业和酿造业。当然塞人与中亚和中国新疆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间的关系，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作进一步探讨。
这一时期，康居一带仍然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康居居于咸海沿岸及锡尔河下游流域。据此一带古城废墟（公元前1世纪～公元6世纪）的考古发掘，有谷物、果核，其中有葡萄。[23]《后汉书》卷88《西域传》亦云：“栗弋国属康居，出名马牛羊，蒲萄众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1975年，新疆天山北麓的一座古墓中，也发掘出公元前后的西汉时期（约距今2000年）的酿酒器具一套，其中有球形青铜壶、扁形陶瓷发酵器和木制压榨葡萄的工具。[2]西汉时期的葡萄坠金耳环在今特克斯牧场、乌鲁木齐乌拉泊水库等地的出土[27]，也间接说明当时北疆区的乌孙等国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
由上亦知，就文献记载而言，今新疆南疆区的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不晚于公元前130年前。车师前国等所在的今东疆区，秦汉时期当仍种有葡萄、酿有葡萄酒。1985年12月，在吐鲁番火焰山公社以北的哈拉和卓的一座汉代古墓中，位于死者木棺的底部出土了许多古代葡萄藤。[28]进入东汉，今新疆东疆区的葡萄种植已有更为明确的记载。《后汉书》卷88《西域传》云：“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伊吾即今哈密。可见，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已经传入了东疆区的吐鲁番地区和南疆区。
这一时期，包括南疆区在内的天山以南地区的葡萄种植、葡萄酒酿造非常普遍。据《汉书》卷96《西域传上》，大月氏国、罽宾与其属国难兜及乌弋山离国，栽种葡萄。大月氏国栽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如上述。罽宾国，《汉书·西域传》罽宾国条云，“王治循鲜城，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多，大国也。……罽宾地平，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檀、櫰、梓、竹、漆。种五谷，蒲陶诸果，粪治园田”。难兜国，《汉书·西域传》难兜国条云，“王治去长安万一百五十里。户五千，口三万一千，胜兵八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西至无雷三百四十里，西南至罽宾三百三十里，南与婼羌、北与休循、西与大月氏接。种五谷、蒲陶诸果”。乌弋山离国，《汉书·西域传》乌弋山离国条云，“王治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大国也。……乌弋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可见，乌弋山离国也栽种葡萄、酿造葡萄酒。
西汉时南疆区的疏勒、且末等地也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汉书》卷96《西域传下》云：疏勒国“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也”。可见疏勒地处交通要道，周围都是葡萄种植之地（如大宛、于阗等），因此，据其土宜气序和地理位置而论，理当产葡萄。《汉书》卷96《西域上》云：“且末国，王治且末城，去长安六千八百二十里。……北接尉犁，南至小宛可三日行，有蒲陶诸果。”精绝国也种植葡萄。据斯坦因考古发现，民丰尼雅遗址（古精绝国遗址）[3]一处1至3世纪的果园，还保存着已枯死的成排的桃、杏、葡萄等果树。[29]1995年10月，尼雅遗址一号墓地三号墓一座男女合葬墓中,在女主人脚下成组的陶器、木器中，也发现有葡萄、梨、粟饼、羊腿等物。[30]龟兹也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31]
东汉时期，塔里木盆地绿洲及临近地区葡萄的种植继续发展。王逸《荔枝赋》略云：“大哉圣皇，处乎中州。东野贡落疏之文瓜，南浦上黄甘之华橘，西旅献崑山之蒲桃，北燕荐朔滨之巨栗，魏土送西山之杏。”[32]这崑山就是西域昆仑山。汉时，西部界域南部已到喀喇昆仑山南北两麓。这说明天山以南的西域塔里木盆地绿洲及临近地区种植的葡萄，在汉时已是著名的贡品。
由此可见，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可能是经由北疆传入了东疆的吐鲁番地区，同时可能是由中亚经帕米尔传入了南疆塔里木盆地绿洲各城廓小国。至此，新疆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经很普遍了。
综上所述，人类最初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时代，从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初步判断，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比较可信。葡萄、葡萄酒的最初起源地，应该说在东方，应该说是“多个中心”，包括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细亚、南高加索等地区，主要涵盖叙利亚、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而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大致在欧洲和北美，北美又主要包括美国、墨西哥等国家。葡萄、葡萄酒自葡萄、葡萄酒“起源中心”伊朗，公元前2000年前后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克什米尔地区，公元前2000～前1000年前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阿姆河和锡尔河）传入了中国新疆北疆区及部分东疆区。至晚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则自葡萄、葡萄酒“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到中国新疆。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可能是经由北疆传入了东疆的吐鲁番地区，同时可能是由中亚经帕米尔传入了南疆塔里木盆地绿洲各城廓小国。至此，新疆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经很普遍了。
（作者：陈习刚，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
一 追溯到约公元前8000～前3000年前的葡萄、葡萄酒的起源时代与起源地
关于人类最初栽培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年代，因无确切的文献记载及确凿的考古发现，有不同推测：一是约一万年以前。这种提法见于《与凡•高共品葡萄酒》，该书附录《葡萄酒大事记》说：约公元前8000年，“近东地区大马士革(属叙利亚)出现葡萄压榨器，表示此区已有酿制葡萄酒风气”[1](P102)；该书第104页又说为约八千年以前，前后不一致。实际上约八千年以前应是约公元前八千年，因讹误所致。二是约八千年以前，外高加索地区开始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1](P102)这两种提法又都见于《果饮事业部——葡萄酒：葡萄酒的历史》。[2]三是约七千年以前。[3][4]四是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5]五是约五千年以前。[6][7]
这几种观点，有的似乎毫无根据；有的似有“根据”，但不得其详，因而不可信；而有的根据又值得商榷。
如李丁先生的观点，完全没有说明根据及来源。
卫斯先生的观点，根据是：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考古学家在伊朗北部扎格罗斯山脉的一新石器时代晚期聚落遗址里，发掘出一个罐子，美国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麦戈文(笔者按：或译为帕特里克•麦克戈文)在《自然》杂志发表文章说，这个罐子产生于公元前5415年，其中有残余的葡萄酒和防止葡萄酒变成蜡(笔者按：应为醋)的树脂。
这种根据没有来源出处。
类似的根据，网络上大量存在。又如《葡萄酒考古新发现》[8]说：
来自网上新闻消息，近日希腊考古人员在希腊境内的Dikili Tash地区挖掘到6500年前的葡萄种籽(2460颗)及葡萄(图片上所示，300粒，已严重碳化)，此后根据希腊考古学家的试验分析证实，这些葡萄种籽及葡萄是当年酿造葡萄酒时残留下来的，但是至于它们是野生的还是栽培的目前尚不能确定。1996年，由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副教授、宾夕法尼亚州博物馆考古学研究中心(MASCA)首席科学家帕特里克•迈高文(笔者按：或译为帕特里克•麦克戈文)率领的考古研究小组，采用红外光谱测定法、高效液相色谱法及化学层析法证实在一远古时期的陶罐中残存有酒石酸钙盐(该物质在自然条件下仅在葡萄中大量存在)，在这之前已经证实该陶罐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罐，年代大约为公元前5400－5000年，同时发现陶罐碎片表面的微黄色沉淀物中含有一种树脂，根据推测此种树脂是被作为一种防腐剂加入到葡萄酒中的，其目的是为了防止葡萄酒醋变，由此而将人类酿造葡萄酒的时间提前到7000多年前。
这里帕特里克•麦克戈文所分析化验的酒罐显然指在伊朗出土的。
就此消息本身而言，有几点值得商榷之处：
其一是没有确切的来源出处。
其二是，据史料所载，古希腊、罗马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历史并不是很悠久的，希腊考古发现的葡萄种籽及葡萄很可能是野生的。如《与凡•高共品葡萄酒》说：约公元前2000年，“葡萄的种植技术传入希腊爱情海区域”[1](P102)。又如《古希腊史》说：公元前16世纪，希腊的园艺作物“以葡萄和橄榄树尤为重要”。[9]日本学者星川清亲在《栽培植物的起源和传播》一书中甚至说，公元前7世纪，葡萄才由埃及传入希腊。[10]关于希腊的葡萄的起源，2007年10月在德国美因兹大学应用语言学与文化学学院(FASK)举行的«中国与德国葡萄酒文化研究»国际研讨会期间，曾请教过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教授帕特里克•麦克戈文先生，会后他又就此问题特地来信说明 ，据信中所说，希腊在公元前11000年前就有野生葡萄，大约到公元前2500年前才有葡萄的栽培。
其三是在伊朗所发现的陶罐，还不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古老的酒罐，中国河南省漯河市舞阳县北舞渡镇贾湖村遗址则出土有距今约7500至9000年间的残留有可能是酒沉淀物的陶器碎片[11]。有的则指出了这条消息的具体来源，如《葡萄酒的起源》[12]说：
新华社1996年6月6日报导：考古学家在伊朗北部扎格罗斯山脉的一个石器时代晚期的村庄里，挖掘出的一个罐子证明，人类在距今7000多年前就已饮用葡萄酒，比以前的考古发现提前了两千年。美国宾西法尼亚州立大学的麦戈文在给英国的《自然》杂志的文章中说，这个罐子产于公元前5415年，其中有残余的葡萄酒和防止葡萄酒变成醋的树脂。
但笔者就是没有查到新华社1996年6月6日的相关报导。这种来历不明的根据，使这种观点变得可疑。
另外，酒石酸钙盐在自然条件下仅在葡萄中大量存在，也不能以此断定就是葡萄酒。如从八九千年的中国河南省舞阳贾湖遗址出土的陶器碎片的内壁残留物上发现了很微量的“米酒”(还有待于确证)酒石酸，里面含有蜂蜜、山楂等微量成分[13]，说明酒石酸也可能来自山楂等水果。前面中国科学院程光胜研究员的观点也说明了这一点。
因此，人类最初栽培和酿造葡萄酒的时代，还有待于对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进行梳理和辨证。跟随时代问题而来的是，人类最初栽培和酿造葡萄酒的地点至今也没有一致的观点。不仅有“一个中心”的观点，还有“多个中心”的观点。主要观点有：
一是“一个中心”，远东中国。意大利农业技术有限公司潘登(Giancarlo Panarella)总裁在《葡萄与葡萄酒之路》的大会报告中认为，葡萄酒是由远东传入欧洲，然后又由欧洲传入远东。[14]这儿，远东(主要指中国)是葡萄、葡萄酒的起源地；欧洲成了“后起源中心”(笔者暂且这样拟称)，即葡萄品种的后驯化与传播中心。
二是“一个中心”，近东叙利亚一带。据上述《与凡•高共品葡萄酒》，约一万年前，今近东地区叙利亚一带已栽培葡萄、酿制葡萄酒，这是说叙利亚一带成为葡萄栽培、葡萄酒酿制的起源地。不过问题在于，这种观点没有考古资料的说明，也不知是不是野生葡萄酿制的。
三是“一个中心”，高加索以南地带的亚美尼亚。美国学者坎多勒“从植物学观点出法，认为高加索以南地带是葡萄树的'中心产地，或是最古老的产地。’圣经传说诺亚在阿剌拉(Ararat)附近种植葡萄树，由此人们容易会把亚美尼亚揣测为最早发现葡萄的国家。”[15]这里高加索以南地带的亚美尼亚也成了葡萄起源的中心。
四是“一个中心”，高加索以南地带的格鲁吉亚。2007年10月在德国美因兹大学应用语言学与文化学学院(FASK)举行的«中国与德国葡萄酒文化研究»国际研讨会上，潘登总裁还介绍说，现在格鲁吉亚在争葡萄酒的起源地。
五是“一个中心”，伊朗。如多数历史学家认为波斯(即今日伊朗)是最早酿造葡萄酒的国家。[12]
六是“多个中心”，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有专家认为：“据史料记载，在一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濒临黑海的外高加索地区，即现在的安纳托利亚(古称小亚细亚)、格鲁吉亚和亚美尼亚，都发现了积存的大量的葡萄种子，说明当时葡萄已大量用于榨汁酿酒。欧亚种葡萄的栽培历史约在5000～7000年以上，最早栽培于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后来传到埃及、希腊。葡萄酒也伴随着古文明而诞生。”[16]据前后文意思，一万年前的外高加索地区，有野生葡萄酒的酿造；到5000～7000年前在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又出现了栽培葡萄。这里，南高加索、中亚细亚、叙利亚、伊拉克等地区成了葡萄的起源地，出现多个中心。
七是“多个中心”，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后起源中心”又包括美国、墨西哥。日本学者星川清亲在《栽培植物的起源和传播》一书中认为，欧洲葡萄起源于高加索、里海地区；书中还提到葡萄的“后起源中心”的北美洲南部地区。 这一地区则包括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后起源中心”又包括美国、墨西哥。
八是“多个中心”，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中亚地区。张玉忠先生说：“葡萄，是地中海东岸以和小亚、中亚细亚地区，最早经过培植的果木之一。”[17]苏振兴先生认为，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中亚地区是最早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的地区；远古距今5000年以前地中海东岸一些国家就已种植和酿造，并由此传播到希腊和意大利；罗马人又把它传到了高卢(今法国)及莱茵河流域。[18]近似的观点有张南先生，他说：葡萄的“发源地原在东地中海沿岸、小亚细亚和中亚细亚地区，……最初的分布地区包括中东、中亚、南高加索和北非，然后向西传播到意大利、法国等西欧各国，向东到东亚，最后普及世界各地”。[5]
九是“多个中心”，西亚、亚美尼亚、高加索地区、欧洲中部以及南部地区。郑云飞、游修龄俩先生说“欧洲葡萄种(Vvinifera)栽培历史相当古老，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栽培种，他的原产地在地处温带的西亚、亚美尼亚、高加索地区、欧洲中部以及南部地区。”[7]
十是“多个中心”，东方。美国学者劳费尔认为：“葡萄的原产地肯定是在东方，从东方传播到希腊和意大利，而罗马人(或说是希腊人)又把葡萄移植到高卢和莱茵河两岸。”[15]劳费尔肯定葡萄起源地在东方。等等。
因此，人类最初酿造葡萄酒的地点与时代及其传播问题，还有待于深入研究。对这一问题，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在对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进行全面而系统梳理和辨证的基础上，力争得出一个比较中肯的结论。笔者认为，人类最初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时代，从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初步判断，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比较可信。葡萄、葡萄酒的最初起源地，应该说在东方，应该说是“多个中心”，包括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细亚、南高加索等地区，主要涵盖叙利亚、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而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大致在欧洲和北美，北美又主要包括美国、墨西哥等国家。
二 约公元前2000～前1000年前西来新疆的葡萄、葡萄酒
一般认为，我国最早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的地区是新疆。至于新疆何时开始种有葡萄、酿制葡萄酒，史籍记载不详。不过，二、三千年前中亚古国和我国新疆地区种植葡萄及酿制葡萄酒，却是毫无疑问的。在我国古代史籍中，这一地区属于“西域”。历史上“西域”所指的地区有狭、广两种含义。狭义指葱岭以东的广大地区，即昆仑山以北、敦煌以西、帕米尔以东的今新疆天山南北地区；广义泛指自玉门关以西通过狭义的西域所能达到的地区，包括亚洲的中西部、印度半岛、欧洲的东部和非洲的北部，但其核心部分则是包括我国新疆在内的中亚地区。本课题所论西域，是广义范围（含今新疆），即据中国历史上王朝实际管辖范围，超出狭义范围上的今新疆地区。西域盛产葡萄、酿造葡萄酒，既有考古证明，也不乏文献记载。
在今土库曼斯坦境内，位于纳玛兹加—捷波的属于公元前4～3世纪的居民点遗址中，发现有葡萄籽核[5]；位于阿什哈巴德附近的属于公元前2世纪的尼萨古城（帕提雅王国（约公元前250～公元226年）都城）一宫殿遗址内，也发掘出一些帕提雅王国时期的口缘处雕刻有葡萄藤蔓和希拉神邸的象牙角杯，这种被子也称“来通”（Rhyton）[19]。中国新疆吐鲁番鄯善县洋海墓地出土了约2500年前的一株葡萄标本，据新疆考古所专家研究，它属于圆果紫葡萄的植株；其实物为全长1.15米、每节长11厘米、扁宽2.3厘米的葡萄藤。[20]近年新疆苏贝希墓葬考古也发现了战国时期（公元前475～前221年）的葡萄籽，有专家认为这可能也是葡萄西来的一个信号。[16]可见，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新疆已种植葡萄，同时当酿有葡萄酒。因为在西域，葡萄的种植、酿造技术的传播是同时并行的。有专家推测，当时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很可能是欧洲葡萄种群。[7]如上所述，据现有考古和文献资料，欧洲还不是进行葡萄栽培和酿造的最早地区。因此，西域的中亚和中国新疆最初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不是欧洲葡萄种群，欧洲葡萄种群当是后来传播的结果；不过，说到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的中亚和中国新疆用来酿造葡萄酒的原料葡萄很可能是欧洲葡萄种群，这种提法则可能是正确的。如约公元前600年，希腊人在黑海沿岸、意大利半岛和西班牙等地区，从事殖民运动，同时将葡萄的种植技术传到这些地区。[1]就是说至晚约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自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传入了小亚细亚。波斯帝国冈比西斯（公元前529～522年）统治时，波斯成了一个横跨亚非两洲的奴隶制大帝国，疆域已经包括小亚细亚、两河流域、巴勒斯坦、埃及、伊朗高原以及中亚细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广大地区。就是说，波斯帝国的东侵时，欧洲的葡萄种子可能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以及中亚细亚阿姆河与锡尔河地区向东传了过来。所以，所谓“公元前329年到323年，亚历山大东征把希腊文明带入中亚，从此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和酒神崇拜，开始在粟特人中流传”的说法[19]并不可信，这只是后来欧洲葡萄文化向东方传播的反映。当然，亚洲葡萄种群、欧洲葡萄种群的具体传播途径、时间及欧洲葡萄种群取代亚洲葡萄种群的传播等情况，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详论，此不赘述。
汉文史籍也有这一地区在二千年前栽培葡萄的记载。《史记》载汉时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乌孙、扜罙、于阗等地种植葡萄，出产葡萄酒。《史记》卷123《大宛列传》云：“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扜罙，于阗”，“（大）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据苏北海考证，西汉初乌孙族活动地域包括今新疆哈密、巴里坤、奇台、木垒及伊犁河流域等。[21]于阗即今新疆和田，扜罙即今新疆于田。这条史料说明，在公元二世纪前，中亚古国大宛、大夏、大月氏以及我国新疆等地，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如公元前3世纪后期建立的巴克特里亚王国的河流谷地，种植有葡萄。[22]（P271）巴克特里亚王国就是我国史书上所称的大夏。
又据考古发现，我国秦代咸阳宫殿遗址上已有葡萄壁画，有学者据此认为至晚到秦代中原内地已开始种植葡萄。[23]也就是说在公元前3世纪以前，内地已种有葡萄。虽然有葡萄壁画并不能确证内地一定种植葡萄，但如上所述，公元前5世纪前，西域新疆已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因此我们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说在公元前5世纪前的先秦时期的春秋时代，新疆地区已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当大致不误。
显然，在新疆等地，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时间还应当往前推。古代新疆与中亚地区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制年代紧密相关。中亚是葡萄较早的分布地区之一，但是否在五千年前就已经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现有文献及考古资料还无法确切证明。年代约为公元前第三千年初至前第二千年中的布尔扎霍姆文化遗址，在与中亚和中国新疆相邻的南亚次大陆北部克什米尔地区，其中个别遗址发现小麦、大麦、稻、小扁豆、豌豆和葡萄籽等遗存；据推测该文化可能与伊朗的希萨尔Ⅲ期文化或与前哈拉帕文化以及哈拉帕文化有联系。[24]如果此条消息来源可靠，且所出土葡萄籽属栽培葡萄，那么据此，中亚地区在五千年前种有葡萄、酿造葡萄酒是可能的。
而且，中亚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国家与葡萄、葡萄酒的起源中心南高加索地区、伊朗等紧密相邻，同在里海地区，说它们在五千年前开始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可能性是很大的。今土库曼斯坦首都阿什哈巴德附近的安努遗址所代表的安努文化，约当公元前三千年至二千年，“安努文化曾向花剌子模、费尔干与塔吉克南部传播，并且与依蓝、两河流域、印度西北哈拉帕和中国的新疆有某种联系”。[22]（P150）花剌子模主要在阿姆河下游三角洲，领有粟特和今土库曼的北部与哈萨克的西南部。[22]（P154）阿姆河下游三角洲、费尔干主要在今乌兹别克斯坦、土库曼斯坦境内，粟特即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地区。依蓝处于伊朗高原西南，与两河流域联系紧密。[22]（P150）我们知道，哈拉帕文化是古代印度、巴基斯坦的一种城市文化，以印度西北西旁遮普哈拉帕古城遗址得名，大部分分布于印度河流域，又常称为印度河流域文化，约当公元前2000～1500年，公元前20世纪前后是其繁荣时期。[22]（P116）据史载，公元前20世纪中期，属于印欧语系的“雅利安”人的确从西北方侵入了印度河流域，而“雅利安”人是安德罗诺沃文化部落南进伊朗高原后与当地居民融合形成的。[22]（P16、150）而南进到中亚中部或南部的安德罗诺沃文化部落的一支，与当地居民融合形成了东伊朗部落巴克特利亚人和粟特人等的祖先；中国西北部乌孙人、月氏人和坚昆人等游牧部落，有的操印欧语系的东伊朗语，和中亚诸部落有密切的关系；公元前10世纪，中亚各部落发生广泛的冲突和迁徙。[22]（P150、151）
安努文化的东传、雅利安人的东侵、中亚各部落广泛的迁徙，为葡萄、葡萄酒的东传创造了条件，提供了可能。据研究，经过新疆贯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历史是非常久远的，就目前考古资料而言，则至少要早到公元前二千年左右。[25]（P41）因此可以说葡萄、葡萄酒，公元前2000年前后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克什米尔地区，公元前2000～1000年前可能自葡萄、葡萄酒“起源中心”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中国新疆。“以葡萄为主体的一种文化氛围在地中海周围形成后，沿着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以及黑海北岸－伏尔加河下游－中亚两河流域两条线路向东传播，最后传到中国”[18]，这种观点便不够准确，应该说葡萄、葡萄酒传入中国新疆的路线，大致是自其起源中心经由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阿姆河和锡尔河）传过来的。至晚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则自葡萄、葡萄酒“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到中国新疆。
先秦时期，葡萄和葡萄酒是由西向东经新疆北疆区传播的。因为公元前3世纪以前，横贯欧亚大陆的交通线是经过中亚北部的，新疆南疆区的塔里木盆地并不处在主要交通线上，东西双方对它的了解很少。[25]（P47）因此，先秦时期今新疆北疆区伊犁河流域、奇台、木垒及东疆区哈密、巴里坤等，当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尤其是北疆区，其时间比公元前5世纪还要早。因为据新疆鄯善县洋海墓地葡萄藤的出土，今东疆区的鄯善一带在公元前5世纪前已栽培葡萄和酿造葡萄酒。这一时期塔里木盆地绿洲小国是否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因史料缺载，虽不能肯定，但据情理推测，还是很有可能的。
西域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产地，到秦汉时期进一步扩展，并开始传入内地。如前所述，在公元前2世纪前，中亚古国大宛、大夏、康居、大月氏以及我国新疆等地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而新疆南疆区扜罙、于阗等地也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公元前2世纪，随塞人的迁徙，中亚和新疆地区小国林立。[25]（P50、48）在公元前177～前176年，大月氏自故地河套一带西迁伊犁河、楚河时，当地的塞人一部分退缩至锡尔河北岸，后称康居；到约公元前140年，这些塞人中的一些进入阿姆河以南地区，灭掉希腊人的巴克特里亚王国，建立大夏国，又有一些进入费尔干纳盆地，建立了大宛国。与此同时，一部分塞人南下，散处帕米尔各地，后来又有一些进入乾陀罗地区建立了罽宾国（今克什米尔地区），东向进入塔里木盆地的一些则建立了若干城廓小国。约公元前130年，大月氏人因被乌孙击败，南迁阿姆河流域，并且并吞了当地的大夏国。因此，《史记》所载大宛及其左右葡萄的种植和葡萄酒的酿造，似乎也与塞人的迁徙密切相关。换句话说，公元前2世纪，塞人的迁徙路线或许就是这一时期西域中亚和新疆地区葡萄和葡萄酒的再传播路径。如前所述，实际上塞人迁入的地区，有的本来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又如后来被称为大夏的巴克特里亚希腊王国（公元前250年至公元前135年），农产品除粮食作物外，也以产葡萄著名，希腊史料就提到过玛尔吉亚那的葡萄种植业[26]。可以说，塞人在迁入的地区，当继承了原地区的葡萄种植业和酿造业。当然塞人与中亚和中国新疆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间的关系，笔者拟在另一书稿《世界葡萄文化史稿》中作进一步探讨。
这一时期，康居一带仍然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康居居于咸海沿岸及锡尔河下游流域。据此一带古城废墟（公元前1世纪～公元6世纪）的考古发掘，有谷物、果核，其中有葡萄。[23]《后汉书》卷88《西域传》亦云：“栗弋国属康居，出名马牛羊，蒲萄众果，其土水美，故蒲萄酒特有名焉。”1975年，新疆天山北麓的一座古墓中，也发掘出公元前后的西汉时期（约距今2000年）的酿酒器具一套，其中有球形青铜壶、扁形陶瓷发酵器和木制压榨葡萄的工具。[2]西汉时期的葡萄坠金耳环在今特克斯牧场、乌鲁木齐乌拉泊水库等地的出土[27]，也间接说明当时北疆区的乌孙等国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
由上亦知，就文献记载而言，今新疆南疆区的葡萄种植和葡萄酒酿造不晚于公元前130年前。车师前国等所在的今东疆区，秦汉时期当仍种有葡萄、酿有葡萄酒。1985年12月，在吐鲁番火焰山公社以北的哈拉和卓的一座汉代古墓中，位于死者木棺的底部出土了许多古代葡萄藤。[28]进入东汉，今新疆东疆区的葡萄种植已有更为明确的记载。《后汉书》卷88《西域传》云：“伊吾地宜五谷桑麻，蒲萄。”伊吾即今哈密。可见，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已经传入了东疆区的吐鲁番地区和南疆区。
这一时期，包括南疆区在内的天山以南地区的葡萄种植、葡萄酒酿造非常普遍。据《汉书》卷96《西域传上》，大月氏国、罽宾与其属国难兜及乌弋山离国，栽种葡萄。大月氏国栽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如上述。罽宾国，《汉书·西域传》罽宾国条云，“王治循鲜城，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多，大国也。……罽宾地平，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檀、櫰、梓、竹、漆。种五谷，蒲陶诸果，粪治园田”。难兜国，《汉书·西域传》难兜国条云，“王治去长安万一百五十里。户五千，口三万一千，胜兵八千人。东北至都护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西至无雷三百四十里，西南至罽宾三百三十里，南与婼羌、北与休循、西与大月氏接。种五谷、蒲陶诸果”。乌弋山离国，《汉书·西域传》乌弋山离国条云，“王治去长安万二千二百里。不属都护。户口胜兵，大国也。……乌弋地暑热莽平，其草木、畜产、五谷、果菜、食饮、宫室、市列、钱货、兵器、金珠之属皆与罽宾同”。可见，乌弋山离国也栽种葡萄、酿造葡萄酒。
西汉时南疆区的疏勒、且末等地也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汉书》卷96《西域传下》云：疏勒国“有市列，西当大月氏、大宛、康居道也”。可见疏勒地处交通要道，周围都是葡萄种植之地（如大宛、于阗等），因此，据其土宜气序和地理位置而论，理当产葡萄。《汉书》卷96《西域上》云：“且末国，王治且末城，去长安六千八百二十里。……北接尉犁，南至小宛可三日行，有蒲陶诸果。”精绝国也种植葡萄。据斯坦因考古发现，民丰尼雅遗址（古精绝国遗址）[3]一处1至3世纪的果园，还保存着已枯死的成排的桃、杏、葡萄等果树。[29]1995年10月，尼雅遗址一号墓地三号墓一座男女合葬墓中,在女主人脚下成组的陶器、木器中，也发现有葡萄、梨、粟饼、羊腿等物。[30]龟兹也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31]
东汉时期，塔里木盆地绿洲及临近地区葡萄的种植继续发展。王逸《荔枝赋》略云：“大哉圣皇，处乎中州。东野贡落疏之文瓜，南浦上黄甘之华橘，西旅献崑山之蒲桃，北燕荐朔滨之巨栗，魏土送西山之杏。”[32]这崑山就是西域昆仑山。汉时，西部界域南部已到喀喇昆仑山南北两麓。这说明天山以南的西域塔里木盆地绿洲及临近地区种植的葡萄，在汉时已是著名的贡品。
由此可见，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可能是经由北疆传入了东疆的吐鲁番地区，同时可能是由中亚经帕米尔传入了南疆塔里木盆地绿洲各城廓小国。至此，新疆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经很普遍了。
综上所述，人类最初栽培葡萄、酿造葡萄酒的时代，从有关文献和考古资料初步判断，约五千年至七千年以前比较可信。葡萄、葡萄酒的最初起源地，应该说在东方，应该说是“多个中心”，包括地中海东岸以及小亚细亚、南高加索等地区，主要涵盖叙利亚、土耳其、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伊朗等国家；而葡萄、葡萄酒的“后起源中心”大致在欧洲和北美，北美又主要包括美国、墨西哥等国家。葡萄、葡萄酒自葡萄、葡萄酒“起源中心”伊朗，公元前2000年前后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入了克什米尔地区，公元前2000～前1000年前可能经伊朗高原—中亚两河流域（阿姆河和锡尔河）传入了中国新疆北疆区及部分东疆区。至晚公元前600年，欧洲葡萄则自葡萄、葡萄酒“后起源中心”欧洲希腊等地经小亚细亚→南高加索地区→伊朗高原→中亚细亚传到中国新疆。秦汉时期葡萄的种植、葡萄酒的酿造，可能是经由北疆传入了东疆的吐鲁番地区，同时可能是由中亚经帕米尔传入了南疆塔里木盆地绿洲各城廓小国。至此，新疆种植葡萄、酿造葡萄酒已经很普遍了。
（作者：陈习刚，河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与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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